《那年你未撑伞走过桥边》作者:水底楼山 文案: 甜软乐观少年攻x冷酷帝君受,沈如诗x青宏帝君。 如诗小可爱会被虐,仙凡殊途。 短篇,三四章完结 内容标签: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:主角:沈如诗,青宏 ┃ 配角:子因 ┃ 其它: 第1章 初见   《那年你未撑伞走过桥边》   【上】   “可是帝君来了?”半掩的门后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。   青宏在长满青苔的台阶上停了半晌,皱了皱眉还是推门走进了院内。   见青宏还是往日那张古今无波的脸,子因笑了笑道:“我知道你嫌弃我这小院,这里比不得仙界,我的仙府你都看不上,现在这地方就更不能入你眼了。将就将就吧,帝君?”   “无碍。”青宏挥了挥袖子,凳子上沾着的露水转瞬间便消失了。   子因是青宏在仙界的棋友,只是青宏是与天同寿的一方帝君,而子因只是一个飞升了仅仅几百年的小仙。除了子因,青宏在仙界没什么交好之人。   “这步棋,你走错了,不应当。”青宏低声道。   子因看了看,倒是笑了:“被剃了仙骨以后眼神都不太好使了,我原是想落在那儿的。”子因指了指那个点,无奈道。   “二十年?”青宏问道。   子因笑了笑,摆了摆手道:“至多六七年吧。”   这六七年,就是子因剩下的寿命。而这个人缘由,就又是另一个故事了。青宏生性凉薄,听闻子因被贬下凡的事时,也只是皱了皱眉,似乎无法理解对方的选择。直至如今知道子因只剩下几年寿命,也只是觉得有些可惜,自己少了一个对弈之人。   “过几日我再来。”一局将近,青宏如此说道。   “帝君这是要来给我准备棺椁啊。”子因轻笑,“天上一日,地下一年啊帝君。”   青宏执子的手顿了顿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。   “你也有快千年没有下过凡了吧,不如在这儿住些时候,这人间可比天上有趣多了。”子因缓缓道。   青宏没有说话,转身往门外走去。   “城东的悦来客栈是城里最好的客栈,你去要间上房住下罢。”子因冲着青宏的背影朗声道。   青宏并未回头,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:“嗯”。   此时正是三月,竹外桃花三两枝说的大抵也是这个时候。沿河的街市上十分热闹,卖货郎与卖花女的叫卖声此起彼伏,那悠长悠长的调子中带着水乡独特的韵味。青宏似乎不太适应这番热闹,往那清静些的桥边走去。   雨点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,街上的小贩都四散而去。这雨原是近不了青宏的身的,只是他刻意掩去身上灵力,使自己与凡人无异。雨点将袖口那点墨蓝染成更深的颜色。   “少爷,您慢些,仔细摔着了。”   “不会的不会的——啊——”   来不及思考,青宏揽住了那险些坠入河中的少年的腰。   那少年惊魂甫定,面色还有些白,而那小家丁已经吓得快哭出来了。   “在下沈如诗,多谢公子相救。”沈如诗的脸上带着一些不好意思的神色,他望着青宏的样子,有些怯,许是青宏生人勿近的气势震慑到了他,但那眼神中却又带着些仰慕。   青宏见沈如诗无碍,便挥袖欲走,这雨,好不缠人。   “还没问公子怎么称呼?”沈如诗有些小心翼翼地拦住青宏。   青宏看了看对方,低低道:“青宏。”这二字中带着些许怜悯,高高在上的帝君将自己的名讳告诉一个渺小的凡人,大抵是一种施舍吧。   “公子的名字正如您本人一样大气。青宏。”沈如诗脆生生道,念到青宏的名字时粲然一笑,一双眼睛似两枚弯月,亮盈盈的眸中若有清泉汩汩流动,真叫一个人面桃花。   “公子,你等等。”沈如诗见青宏要走,有些着急地喊住对方,“这天变得快,你也没随身带伞,不如让我送你一程吧。”沈如诗说罢仰起头朝青宏笑了笑,将手中的伞摇了摇。   伞面堪堪擦过青宏头顶,他身量高,沈如诗又是个纤细的少年,是故对方举伞举得很费劲。青宏并没有体谅对方的难处,任由沈如诗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随着他。说到底,不过是对方自愿的。   沈如诗乃城东沈员外家的独子,正是十七八的年纪。虽然到了他父亲那辈家中家道中落,但到底还有些祖上留下来的家底,是故沈如诗这前半生都被保护得很好,年近弱冠还保留了些纯真的孩子气。   “青宏,你是杨城本地人吗?我瞧着不像,我长那么大还没在这儿见过如你这般的人物呢。”沈如诗自顾自说道。   “青宏,你是姓青吗?这姓似乎不常见啊。我姓沈,就一点也不特别,沈在杨城的是大姓,遍地都是姓沈的人。”   “青宏,你走慢些可好。”沈如诗有些费劲道。   ……   沈如诗絮絮叨叨讲了一路,青宏大抵都是熟视无睹的,偶尔搭句话就能让沈如诗继续开心地自言自语下去。   “青宏,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呀……”沈如诗抬眼望了望对方,有些羞赧道,“你不要嫌我可好……”   青宏没有答话,只低声问道:“悦来客栈可是往前走。”   沈如诗想了想道:“前边岔路口往南走,到底就是了。原来你要去那儿啊。”   “我到了。”青宏停在客栈门前,低低道。   沈如诗明白对方的意思,轻声道:“那今日便就此别过,若是青宏改日得闲,可否来我家做客,我家就在城东离湖旁,沈宅。救命之恩还未答谢。”   “无需如此。”青宏说完便迈进客栈内。   沈如诗望着对方的背影,有些许失落。   “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?”店小二迎上来问道。   “住店,要一间最清静的。”青宏说道。   “天字二号房在西北角,是店里最清静的一间了,条件也是最好的。一夜一两银子,客官您看如何?”   “先算上一月吧。”   “得嘞——一共三十两。”小二高兴道,“您这边情。”   青宏捏了一个化物诀,从袖中拿出了几个刀币放到掌柜手里。   “啊?客官,您别逗我呀。我要的是银子,银子啊。”掌柜有些无奈道。   青宏低头若有所思。化物诀捏出的是千年前的钱币了,也许该找子因问问如今的钱币是个什么样子……青宏转身往外走去。   “怎么出来了?”沈如诗并未走远,见青宏出来便上前问道。   “钱袋丢了。”青宏随口道。   “那青宏不如去我家住上几日吧?”沈如诗的声音带上了些雀跃,不过一想到对方的钱袋丢了,语气中便带了些抱歉,“我家厢房大多闲置,青宏要是不嫌弃的话……”   “那便如此吧。”青宏说道。他向来不喜犹豫,考虑事物也只考虑利弊,这是件无弊之事,应下也无妨。 第2章 中   【中】   “青宏,你可是来杨城游玩的?”沈如诗一边走一边问道。   “是。”高贵的帝君没有给出多余的字。   “那不如我们明日去游碧灵湖吧?我们乘一艘画舫,将那山水都用眼睛描摹一遍,你看如何?”沈如诗期待地说道。   “那便如此吧。”青宏低低道,左右无事,游湖也并非不可。   “明日书院恰好放假,总算可以休息一日了。”沈如诗松了一口气般,复又问道,“青宏可曾参加过科考?”   “未曾。”   “我爹说让我考个秀才便好,明年就是科举年了,我还有些心慌。”沈如诗有些不好意思道。过了片刻,他终于发现青宏并不怎么爱搭理他,便识趣地不再自说自话。   沈家员外见了青宏后感激涕零,可见其对于自家独苗的宠爱程度。最后青宏在东厢住下了,大体也都合他的意。   “青宏,你可有什么爱好?骑马、下棋、吟诗?”沈如诗托着下巴问道,此时他正与青宏坐在亭子里喝茶。   “下棋。”青宏低头望着茶盏说道。   “下棋我会的,要不我陪你下吧?”沈如诗眼睛一亮。   “你?”青宏抬眼望了望对方,并不觉得有对弈的必要。   然而最后二人还是下了,沈如诗抱着棋罐很是认真的样子。果然他没有辜负青宏对他的看法,下得惨不忍睹。   望着那被黑子杀得残破不堪的白子,沈如诗有些害羞地笑了笑:“认输了嘛,青宏你太厉害了。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……”   青宏看了对方一眼,也没说话,只是觉得在下棋这件事上,也许真的只有子因能和他一较高下。   “你在人家那儿也住了有十多日了吧,就没什么别的打算?”子因一手揽住袖口,一手将棋子落下。   青宏顿了顿,望了眼子因说道:“不若你替我寻处宅子罢。你自己也可以找个新的落脚地,这地方委实寒颤。反正银钱之于我,不过是一个化物诀的事情。”   子因笑了笑,摆了摆手道:“我就不必了,这地方我也住惯了。不过我倒听说城西有座宅院空闲,那宅子的主人原是个富商,屋子修得也精致,大抵可以满足帝君的需要吧。”   “富商。”青宏自语道。   “商贾的偏好多少有些俗气,但是杨城也只是个小地方,帝君就将就些吧。”子因看透了青宏心中所想,劝慰着对方。   青宏瞥了对方一眼,也没说话,算是默认了。   “青宏,我见你似乎偏爱那白鹭江里的鳜鱼,我特意让小八去江里钓了新鲜的回来,你等下看看合不合口味。”沈如诗见青宏回来,迎上去说道。   “有心了。”青宏说道,“过几日我大约会搬到城东去,这些天劳烦你和令尊了。”   “要,要走了啊……”沈如诗原本还有些雀跃,一下子有些失落起来。   青宏离开的那天下着雨,正如他来时那日一般。沈如诗坐在房中望着窗外,不知道在想何事。他伸出手摸了摸案上那尊木雕,撇了撇嘴,面上看上去没什么精神。虽说就算青宏走了,他也能去对方住处看他,他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嘛。可青宏搬去了城东,而他家在城西,坐马车去也要将近一个时辰,况且平日里他还要去书院念书……想到这里,沈如诗一张小脸皱了起来,怪叫人心疼的。   他手中把玩的木雕是青宏走时送的,看起来精致而富有意趣,沈如诗抱着不想撒手。他躺在榻里小憩,渐渐睡着了。恍惚间他梦见了那个气势逼人的男子,梦见对方在他额上落下轻轻一吻……   这日,从书院下了学沈如诗便叫小八架着马车带他往城东去。   “是你?”青宏低声道。   沈如诗吐了吐舌头,轻笑道:“青宏走后我一人无趣得紧,所以今日来找你小聚,方便吗?”   青宏没说话,侧了侧身让沈如诗主仆二人入内。   沈如诗近到院中才发现对方似乎有客,倒有些局促起来了。   “在下程子因,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。”子因见到沈如诗,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施施然道。程是他飞升前的姓,数百年未用了,如今再说起倒是有些陌生了。   沈如诗愣了愣,才有些羞赧道:“在下沈如诗。”   “沈小公子就是先前……青宏救的少年郎吧。”子因缓缓道,初次直乎那位的名讳,让他免不得有些心虚。   “是我……”沈如诗轻声道,他瞥见旁边的棋盘,问了句,“程公子是在与青宏下棋吗?”   程子因笑着点了点头。   饶是沈如诗不太懂棋,也知道这棋盘上的黑白二方实力不相伯仲,哪像他,下得那么没有章法。   “如此子因便先行告辞了,这棋不如留着明日再继续下吧。”子因转身对一直没有作声的青宏说道。   青宏点了点头,往里屋走去。沈如诗怔了怔,才跟上对方,嘴里问道:“程公子这就走了啊?是不是我来打扰到你们了……对不起啊。”   “无妨。”   见青宏这么说,沈如诗也便没有多言,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。感觉那程公子与青宏似友非友的……不过这也不是他需要想的事。   “青宏,凤梨酥。”到了屋里后沈如诗从袋中拿出了一盒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凤梨酥,递给了青宏,复又说道,“原本里面装得满满的,只是今日我去书院时被他们嗅出了味道,追着我讨要,我只好分给了他们一半。希望你不要介意……”沈如诗的声音有些无奈,早知道就在盒子外面多缠几层布了,把味道都锁在里面,也不会被人觊觎了去。   “你尝一块嘛,我特意去德鲜楼买的。”沈如诗望着青宏,眼神颇有些求夸奖的意味。   青宏打开盒子尝了一块,说道:“挺不错的,你也吃吧。”沈如诗拾起一块凤梨酥,轻轻咬了一口,映着那面颊上薄薄的红晕,煞是动人。   “青宏,怎么有两个你啊……”沈如诗攥着凤梨酥,有些愣愣地说道,像一只无辜的猫儿。   青宏闻言皱了皱眉,他并未使用□□术,除了用化物诀幻化出过一些银钱,他来凡间后就再未用过仙术。天道纲常,他不会违逆。   “两张嘴……两个鼻子……”沈如诗自言自语道。   站在一旁的小八忽然出声道:“坏了,少爷这是染上风寒了,现在在说胡话呢。”   这是生病了吧,青宏暗自想到,人真是一种脆弱的存在……   “你带他回家休息吧,请人给他看看。”青宏望着小八缓缓道。   “不想走……”沈如诗上前一步,攥着青宏的袖口有些委屈道。他已经有些意识昏沉了,半靠在青宏身上支撑着自己。   小八有些为难道:“青宏公子,实不相瞒,少爷是一路坐马车过来的。这一路上实在颠簸,要是再受上一回,少爷的病……”   青宏低头看了看沈如诗,沉声道:“那便让他留下吧,你去给他寻个大夫来。”   小八离开后,青宏半搀着沈如诗来到厢房。他掀开被子让沈如诗躺到床上,却不料对方伸手环抱住了他,头歪歪地靠在他胸口。青宏似乎有些愠怒,染了风寒怎么就如孩童一般缠人。从未与人如此亲近的帝君觉得有些不悦。   “你起来,躺好。”青宏低低道。   沈如诗应是听见了,他抬起头眨了眨染了层水雾的眼睛,糯糯地唤了声“青宏”……还未等那位反应过来,沈如诗便凑上前去贴上了那位的嘴角,小巧的舌头有些生涩地舔了舔对方的唇瓣,又马上离开了。一个毫无技巧的吻。   然而千万年来,青宏都是那个不让人接近的冷漠帝君,从未有人敢对他做出这样无礼又亲昵的事来。青宏想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凡人几分颜色,却又被那声声入耳的绵软的“青宏”唤得心神不宁。   凡人脆弱,青宏皱着眉将沈如诗按到床上盖上了被子,控制住自己没伤了对方。   “不许走……”沈如诗翻了个身,攥住青宏的手,身板挺小,力气倒是不小。   就在这个时候,小八带着大夫回来了。   青宏将沈如诗的手拂开,站到一旁。大夫号了号脉,确认只是普通风寒,便拿出了几帖药递给青宏,之后便离开了。   “我去煎药。”小八说道,他又将一个食盒递给青宏,解释道,“少爷还未来得及用晚膳,他生病的时候只爱吃馄饨,我买了些回来。可否劳烦公子照看照看少爷。”   青宏本不太想和沈如诗那个古怪的凡人继续待在一个屋里,可对方到底是生了病的人,那仆人的请求他也不好直接拒绝。最后青宏还是应下了,端着馄饨走到了床边。   沈如诗烧得越来越不清醒了,拿着碗险些摔了,青宏脸色有些难看,夺下碗用僵硬的姿势喂对方进食。   “仗着自己是凡人便以为本君不能动你了。”青宏冷哼一声。而是事实,他确实对沈如诗束手无策。   “今日那小公子没来?”子因手中执着白子把玩着,望着青宏戏谑道。   “与沈员外祭祖去了。”青宏看着棋盘,声音没有什么波动。自从那日过后,沈如诗便时常来找他,也总能碰上子因。他并未戳穿对方逃学的事,只是觉得明明这凡人说过自己以前从不逃学,如此一看,凡人都是喜欢说谎的。   落了两子之后,子因忽地开口:“帝君来人间也有些时日了,可了解这人世的爱欲纠缠?”   青宏抬眼,直直地看着子因,似乎想要对方缄默下来。他不喜欢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,即使他并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。   要是以前在仙界,青宏这般姿态,子因是决计不会忤逆他的,毕竟尊卑有序。可现在他只是一个了无牵挂的凡人,又有什么忌讳的呢。况且这位帝君冷漠了千百年,总需要些不同的色彩的。   “那小公子望着帝君的眼神……帝君不会看不明白吧?”子因戏谑道。   “大胆——!”青宏有些愠怒,何尝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。他虽是仙界帝君,可对那些风花雪月之事并非全然不懂,他心里清楚,然而被子因拿到台面上讲,却是触犯了他的底线。   “帝君息怒。”子因还是那般闲闲的姿态,“我看这小公子人倒是可爱得仅,帝君以为呢?”   “本君是否对你太过宽容,让你觉得可以如此胡言乱语!你自己为了那妖狐被剃了仙骨是你自己作的业,本君也不会对此有何指摘。但你不要以为你可以蛊惑本君和你犯下一样的蠢事,真是可笑至极——!”青宏说完挥袖将棋盘扫落在地,转身大步离开了。   子因面上的表情有些僵,明明想笑,最后却只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,像是自嘲,又像是笑对方什么都不懂。   地上黑子白字交错散落,那黑子啊,多像小狐狸那黝黑的瞳仁,那白色啊,恰似他浑身松软的皮毛。 第3章 第 3 章   【下】   彼时的沈如诗哪里知道这些事情,祭祖回来后就兴冲冲地往青宏的宅子跑。子因在他来前就已经离开了。   “青宏,我听说过几日南街有个庙会,特别热闹,我们一起去看看吧。”沈如诗眉眼弯弯,很是俏丽。   青宏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,冷冷道:“沈公子倒是日日有闲,如何不想想旁人是否如你一般无所事事。”   沈如诗愣了愣,才有些窘迫道:“对,对不起……是我无礼了……”   “以后若是没有要事,不用来找了。”青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。   “我……知道了,那,那如诗就先告辞了……”沈如诗有些勉强地说道,声音轻飘飘的,没什么重量。   沈如诗说完有些狼狈地转身离开了。他很努力地忍着,可是泪珠子还是一滴一滴地砸了下来。滴落在他脚边绽开水花。   明明青宏说得很对,是自己考虑不周,总是缠着人家也不管有没有打扰到对方。是他自己不好,像个小孩子一样……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过啊……难过到只想找个角落大哭一场。   听到大门被推开时,青宏转身望了望那个方向。   那个身材纤细的凡人一步一步地走着,肩膀隐隐颤动。他耳力极好,甚至可以听见那断断续续的啜泣声。青宏皱了皱眉,哭什么呢,凡人当真如此脆弱。   沈如诗回去后怏怏不乐了几日,原本还有些莹润的脸一下子瘦得只剩一副空架子了。   “他生我的气……”沈如诗有些委屈地自语道。   “少爷,您这又是何必呢。”小八叹了口气,有些不忍道。   “小八,不如我们上山去求个平安符吧?我听说落迦山上求的平安符可灵了……你说要是他收了符,会不会就不生我的气了。”沈如诗的眼睛突然亮了,原本苍白的脸也浮上了些红润的颜色。   小八也没法多说什么,他家少爷啊,魔怔了。他一个做仆人的又有什么好多说的呢……   青宏这些天有些心烦意乱,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。   这日他正在亭中喝茶,听见有人敲门。   “本君不想见你。”青宏看着子因凉凉道。   “帝君先听我说明来意。”子因的脸色并不太好,看上去有些忧虑。   青宏没做声,似乎是让他继续说下去。   “那沈小公子,快不行了……”子因的话说得有些艰难。   “你说什么?!”青宏的瞳孔骤然收缩,愤怒中夹杂了些难以置信。   “我听闻那小公子在山上被毒蛇咬了,镇上的大夫都被请去去了沈宅,可都束手无策。眼看着就要不行了……帝君,要不要最后见他一面……”   青宏望着子因张了张嘴,想要说些什么,可最后只低低地说了一句:“你走吧……”   子因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他看着那位帝君的背影,竟看出了那么些失魂落魄……旁人的事,也不好再插手些什么了。只愿这位帝君,他日莫要后悔了才好。   青宏在房中坐了良久,似乎什么都没想,又似乎想了很多……那个脆弱的凡人,如今快要脆弱地死去了,不是前几日还十分聒噪的嘛……   可明明生死有命,你又在烦扰些什么呢。   夜半之时,青宏出现在沈宅门外。睡眼惺忪的家丁开了门,眨了眨眼睛后认出了对方,带着青宏来到了沈如诗的卧房。   “青宏公子,是你啊……”沈员外抬起头招呼道,声音残破如老旧风箱,那双和善的眼睛里如今布满血丝,眼眶已盛不下悲痛与疲惫。   大夫们都已经离开了,房内只剩沈员外和沈如诗。那张雕花的床上,沈如诗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面。嘴唇泛白,面无生气……如同一个傀儡一般。   小八推门进来,手里抱了一床被子。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,将被子盖在原先的锦被上方,嘴里念叨着:“少爷,多盖点暖和些,暖了啊咱们就醒过来了……”   他掖了掖被子,一个明黄色的吊坠从床上掉落在青宏脚边。   青宏弯腰捡起,只见上面有个端正的“宏”字……   “这是少爷昨日上山去求的平安符,说是要给公子您的。可还未见到公子,就发生了那样的事……平安符,平安符……少爷你怎么就不平安呢?”小八说到后来梗咽不已,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。   给他的……青宏低头望着手中的平安符,竟觉得它似乎要灼伤了自己……他是仙界帝君,哪里用得着这不知何处求来的符文,这个凡人还傻傻地去求……   凡人不仅脆弱,而且愚昧……   “可否劳沈员外回避片刻,我有一法子可保住令子性命,只是此法不得外传。”青宏低低道。   “当真?!”沈员外一瞬间站了起来,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激动。   青宏颔首。   “好好好,小八我们快出去。青宏公子,犬子便拜托您了。”沈员外望着青宏诚恳道。   凡人虽脆弱且愚昧,然而一切都是因他而起……   待到房里没有旁人,青宏从袖中拿出一枚丹药放入沈如诗口中,然后运气将其体内的蛇毒逼出。  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,沈如诗转醒了。   恍惚中,沈如诗看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,对方腰间还系着他求来的平安符。“青宏……你不生我的气了,好不好……”沈如诗张嘴,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缓缓说道。   青宏望了望沈如诗,低声道:“你好生休养。”说完就要离去。   “那个平安符,你戴上了啊,你……喜欢的吧?”沈如诗的声音虚弱中带着些羞怯,似乎是在期待些什么。   青宏的脚步顿了顿,最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,径直离开了。沈如诗的脸有些垮了……明明是喜欢的吧,他自我安慰般地想着。   青宏打算过了今夜就离开,离开人间。因为一念之差,他救下了沈如诗,这已是违反天道纲常,此地已不宜久留。这人间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,大抵是没有的……   第二天沈如诗一大早就上去来找青宏,说是特地来感谢他,还拉了一车东西过来。   “我今日便会离开此地,这些都不必了。”青宏平静地说道。   沈如诗的表情有些错愕,良久才有些乞求般地说道:“能不能,不要走了……”   青宏看了看他,没有说话。   “那,那便祝你一路顺风……”沈如诗抬起头望着青宏,笑了笑。还是那样弯弯的眉眼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是笑着的,看起来却像是有千般苦,万般愁。   青宏回了仙界,城东那宅子,又成了一处空宅。只是时不时还会有人在那里出现。   彼时青宏已经回来月余了,恰逢天帝寿辰,各路仙君都齐聚一堂,为天帝贺寿。青宏路过南天门时听到有几个刚飞升的小仙在谈论人界之事。   “前不久万崖宗联合几大门派除了个厉害的魔修。”   “听说那魔修原是万崖宗的弟子,很不起眼的角色,后来不知走了什么邪门歪道,堕成了魔修,修为一日千里。”   “我本是万崖宗人,略知一二。那魔修原是我师侄,刚入宗是性格温软好拿捏,照理说不应当啊……只不过他似乎是有什么执念,修仙大忌啊。”   “原来那沈如诗是你的师侄……”   青宏原是径直往内殿走去,可蓦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……   “你说那魔修叫什么名字?!”青宏一把将那小仙摁在南天门的柱子上,颇有些狠戾道。   “沈,沈如诗……”那小仙受到了些惊吓,说都说不太利索。   “可是那杨城的沈如诗?”青宏逼问道。   “好像是吧……这位仙君您这是……”那小仙的表情有一丝欲哭无泪。   “他……怎么了……”青宏哑声道,若是听得仔细些,便能听出其中那一丝丝颤抖。   “魂飞魄散了……”   青宏松开那小仙的衣领,有些恍惚地望着南天门外那浩渺无尽的云海。他回来几十日,人世间过了几十年。他原以为那凡人也许一生平淡安然到老,却不料竟落得如此结局。   “诶哟,怎么了这是?”冥王从南天门外走进来,有些好奇地问了句,见到青宏后恭敬道,“冥王戮潜见过帝君。”   青宏瞥了他一眼,原是不想理会,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,朝戮潜说道:“你那往生镜借本君一用。”   “容我瞧瞧。”戮潜闭上眼,在虚空中抓着什么东西。转眼间,一柄精致的银镜出现在他的手里。戮潜将他递给了青宏,青宏结果后转身离去。   “帝君,这天帝的寿宴您不参加了啊?怎么就走了?”戮潜朝青宏喊道。然而他并没有收到什么回音。   青宏拿了往生镜回到自己的仙府,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做了,正如同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看尽沈如诗的一生……   往生镜里那人的经历快速地在他眼前略过。万崖宗拜师,日日修炼,被魔修蛊惑,堕入魔道,最终魂飞魄散……   “青宏……其实,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天上的神仙,不然那次蛇毒之祸,我也活不下来。你走了以后,我总想着,要是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,一面就好。可是我其实很没用……就算进了万崖宗,也只是资质最平庸的弟子。”沈如诗有些难过地闭上眼睛,复又缓缓开口道,“我怕我迟迟不能飞升,你就会忘记我是谁,你看我说着只想和你见一面,但还是有些贪心了。”沈如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   “我知道修魔剑走偏锋了……可是我真的等不及……”他的眼角掉下泪来,他费力地擦了擦,露出了一个春意融融的笑,“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今天这样的结局,但我也不后悔……”   “青宏,来世再见。”那一瞬间,青宏仿佛回到了他与沈如诗初见时的情景,十七八岁的沈如诗在他怀里羞涩地笑了……   往生镜中,沈如诗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样子,眼尾上翘,带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妖媚之气,只是那一笑,又让人觉得似乎一切都没变。   镜中沈如诗的魂魄渐渐消散,最后只剩下那浩瀚的苍穹,亘古不变的苍穹……   “沈如诗……你在想什么,好好活着不好吗,修什么仙,入什么魔——!”青宏像是愤怒到了极点,那往生镜被摔在地上看起来尤为可怜。   他像是犹觉不够,将屋内的东西都摔了个遍。最后高高在上的帝君累了,他颓然地倚在门上,喃喃道:“要是我当日从未离开……也许,我就能许你一世呢……沈如诗……你怎就不再挽留我……”   若是本君承认,我也想念你,你是否还能回来?   一壶桃花酒入喉,两处相思不胜收。酒不醉人不消愁,情字最是苦心头。   沈如诗对他有情,他一直知道的……可他从未正视过,仙凡殊途,他也只当对方是少年心性。可是你看啊,沈如诗爱了他几十载,连最终身死都无怨无悔……他曾嗤笑子因为了那妖狐被剔仙骨,可一旦尝过这情字的滋味,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呢……   青宏将枕边那平安符拿起放在手中,轻轻地吻了吻。   黄泉碧落,本君也要将你寻回来。   “帝君?不置可否将小仙的往生镜还回?”冥王来到青宏的地界后如此问道。   青宏坐在那石台旁醉得已有些昏沉。冥王往那屋内望了望,有些心疼地捡起躺在地上的往生镜。看着四周被破坏得乱成一片的宫殿,冥王叹了口气,这月老怎么总不给人省心。   “你可知有什么法子可将魂魄重聚……”青宏站起身来,看着冥王哑声道。   “我听说紫煜帝君那儿有个搜魂炉……至多七七四十九天,便可将人的魂魄重新聚齐。”冥王说道,然而他话锋一转,又道,“不过这重聚的魂魄脆弱至极,需以灵力日日喂养,恐会对饲主造成不可逆的损害……”   这点损伤,算得上什么呢,青宏转身前往南冥去找紫煜。   青宏用他仙宫里的大量奇珍,换了紫煜一个搜魂炉。   七七四十九天转眼而过,青宏用沉香木给沈如诗雕了一个肉身,等待着那魂魄的附体。   搜魂炉震动的那一刻,魂魄将出。   青宏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轻飘飘地魂魄覆上那沉香木,那具一动不动的身体睁开了眼睛,似乎是不可置信般地望着他。   “沈如诗,这回换我先爱你。” 第4章 第 4 章   “青宏,你说我是怎么变成木头精的?”一日二人在外头晒太阳,沈如诗窝在青宏怀里问道。   “不是木头精。”青宏捋了捋怀中人的头发,道,“莫要胡思乱想。”   沈如诗点了点头,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,有些迷迷瞪瞪地靠在对方胸口。老实说,他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真实,总怕一睁眼就会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,而他还是那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。   “前些时候我得了本凡间的书,我研究了几日,不若我们今晚试上一试。”青宏云淡风轻道。   “什么书?”沈如诗轻轻问了一句。然而对方并没有回答他,只是低头在他眉心吻了吻。   夜阑人静时。   “唔……青宏……不睡觉吗……”沈如诗被吻得有些晕晕乎乎,往日睡前青宏也会吻他,只是从未像今日这般霸道又漫长……   “不着急。”青宏哑声道。   他将手放到沈如诗的颈间,手轻轻一抚,便将那丝滑的中衣解了去,露出对方白皙胜雪的肩头。   “凉……你这是作甚。”沈如诗望着青宏有些羞囧道。   “在人间待了那么久,倒还未开窍?这是当真不懂,还是……”青宏拉长了调子,戏谑的意味十足。   “我……我从未想过……”沈如诗脸红得像要滴下血来,磕磕绊绊的,话都说不出了。他垂着眼不敢看青宏,生怕泄露了自己的紧张。   “从未想过。”青宏笑了笑,又道,“我倒是想把你吃个干净。”言罢,他就挑开了沈如诗另一边的衣襟,将对方纤瘦的躯体暴露出来。   起初他还学着那龙阳绘本上的样子,亲吻沈如诗的身体,到后来就是全凭本能了。千百年来向来清心寡欲,一朝情迷,却是星火燎原,势不可当。   沈如诗看着青宏握住他那个羞于启齿的地方,难堪地快落下泪来,哽咽着说道:“停下吧……别这样了……”   青宏抚了抚沈如诗清瘦的脸,低声安抚道:“怎么怕成这样,凡间不都说这是件快活至极的事。”   沈如诗泪眼朦胧,说不出话来,他能感觉到他那不争气的地方在对方手中越来越硬,如活物一般站立起来……   青宏解开自己的衣裳,沾了点脂膏往后方探去。他皱了皱眉,异物入侵的感觉并不好受。   沈如诗看着青宏的动作,张了张嘴,满脸皆是错愕。   “你为什么要……要这样……”沈如诗的眼泪再也兜不住了,簌簌地往下落,他哭着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。   “曾让你苦了几十年,如今怎还能让你再疼上一分。”青宏定定地望着沈如诗,就好像要把欠下的那几十载深情,都尽数交给对方。   “我……不苦的……”沈如诗咬了咬下唇,轻声呢喃道。   青宏没有戳穿他的口是心非,扶住那物缓缓坐了下去。   “嗯……呃啊……”沈如诗嘤咛出声。他感觉到自己的分身被狠狠地包覆在一个火热湿滑的地方,那地方一张一缩,挤压爱抚着他的那物……这淫靡又快活至极的感觉,令沈如诗耳朵都烧红了……   青宏抓着沈如诗的手,开始缓缓地上下起伏着。   “哈……青宏……你慢些……嗯……不行了……”沈如诗在快感中有些无法自控,胡乱地呻吟着。他似乎是发现了自己嘴里不加思考说出来的那些话听起来淫荡不堪,便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,企图令自己不再那么放荡。   青宏见状,将那只小小的手捉到自己手中,低声在对方耳边说道:“何苦压抑着自己呢,你叫出来,我喜欢。”   他收了收后方,果然换得对方甜腻的呻吟声……世人诚不欺他,这两情相悦共享鱼水之欢,当真是这世上最美妙不过的事。   “舒服吗……”青宏一边起伏一边哑声问道。   “嗯……舒……哈……舒服……”沈如诗满面潮红,显然是快要攀上高峰。   “你唤我一声好听的,我就给你。”青宏忽然想起了什么,故意刁难道。   “青宏……?”沈如诗软绵绵道。   “换个叫法。”青宏放缓了动作,盯着沈如诗说道。   明明快要到了,却被对方强行拦了下来,沈如诗难受得眼泪汪汪。那滑腻湿软的地方还在缓缓地吞吐着他的性器,既舒服又痛苦,这样磨人的动作似乎是在消磨他的意志,不给人一个痛快,只将人弄得委屈至极。   青宏见对方半天不作声,以为对方无法开口,原想就是作罢,却不料就在这时身下的人张了嘴。   沈如诗眼角泛红,微微蹙眉,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,姿态只叫一个我见犹怜。   “夫君……求你了……”沈如诗软软道。   青宏晃神,反应过来后目光变得锐利,之后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情潮……   情事过后,沈如诗靠在青宏怀里,身上没什么力气。   “你之前唤我什么,我还想听。”青宏把玩着沈如诗纤巧的手指,懒懒道。   “你……莫要取笑我了……”沈如诗羞愤欲死。   “这如何是取笑你?你我之间,不就是那样。”青宏低笑道。   “你还未曾娶我,怎就要我改口……”沈如诗撇了撇嘴,不以为然道。被青宏惯久了,他竟也被养出了些任性。   “娶你?自然是要娶的。那不如你挑个日子,我们把这事情定下。你嫁与本君,自然是要风风光光,想要什么,我都给你寻来。”青宏郑重其事道。   沈如诗没有料到对方真的要娶他,有些慌乱道:“我胡说的……你莫要当真了……况且我这不人不妖之躯,就算不违反天规,也是上不了台面的,给你招来流言蜚语就不好了……”沈如诗说到后来神情有些黯然。   “本君不需要你这么懂事。你与我结为仙侣,就是我的人,我看这三界之内谁敢在本君面前说三道四。”青宏一番话说得不容置喙。   “我……”沈如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里源源不绝的感动与喜悦,只睁着一双弯弯的眼睛看着青宏,笑中带泪,也算是喜极而泣了吧。   你看他等了那么多年,终于要和那个人结为连理。那年雨中一见便钟情,注定了此生再难放手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完结了完结了,松了一口气23333333